楚河汉界
我与妹妹的感情变得融洽,是在我结婚以后才有的事情。
婚前,我们最大的争歧似乎仅是一张写字台。在我们从那平房中搬入新居后,我坚持说是生物老师讲的,两人睡一个床不卫生,硬让父母在我们那间房子里相对支了两张单人床。由于屋中空间有限,两张床支完了以后,它们的中间仅能放一张四方桌了。可恨的是我们家固有的四方桌偏偏有些小。位置放在中间离谁都有些远,再放张凳子吧,谁又都伸展不开腿。结果呢,我们为了让自己坐得舒服些,都想把桌子往自己跟前拉拉。两个人要都用桌最惨,你拉一下、我拉一下,你瞪我一下再把桌子拽过来点,我剜你一眼再把桌拉过一截。一到这时,我们象两只逗架的鸡,非得有父母大人来主持公道方肯罢休。只要吱吱啦啦响个不停,家人便知我们又是两国交兵了。最后,我细致地在地上画了座标线,但桌子的方位我们精确到毫米仍你拖我拽。
后来,我上班了,妹妹也上班了。我常白班,她倒班。我在继续读书学习,她则与书一副恩断情绝的样子。情趣迥然又不愿沟通,则峰烟四起,鸡犬不宁。我看书,她偏要听录音机。我大怒,大叫其名,请你关掉。机子是关掉了,她又开始自编自演,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我把书往桌上一摔,太无聊了。她与我恨恨对视以后,一副似与我不屑计较的样子。翻书、翻报、翻箱倒柜,弄得是一片噼噼啵啵之声。我忍无可忍地喊母亲,母亲进得门,看着那小没事干的,先叹口气,语重心长地叫其小名。结果我还没怎么呢,她倒先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哭天抹泪地控诉,这屋子是她一个人的屋子吗?她怎么就那么霸道呢!我干个啥都不行。母亲终于连哄带劝地把她拽到父母的屋里看电视。母亲说妹妹是黄风怪转世,我看她就是黄风怪转世,情绪的翻跃起伏是瞬息万变。在那屋看电视,要么是噼噼啪啪地换台,要么就是陶醉在剧情当中哈哈大笑。我恼羞成怒地比她还大声,电视声音小一点。一直观战的父亲发话了,我看你的心思就没放在书上。父亲说话常常偏袒得不着边际,很伤人。最可怕的是那小没良心的下小夜。夜里十二点多进门,一阵踢踢踏踏之声,这是向刚躺下的人汇报她回来了。最遭秧的还是我,她不在厨房里折腾够,不嫌麻烦地把盆、碗、瓶地全一趟趟揣进屋来。极富有示威性地把过了边境的桌子吱吱嘎嘎拽得山响,再磨磨蹭蹭吸溜吸溜地吃方便面。刚自学完躺下的我,精神极度脆弱,经她这么一折腾,简直都快崩溃了。父亲是主持不了公道的,我只能不厌其烦地向母亲打小报告,母亲看着能睡到明天十二点的妹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后来我才明白,也许父亲说的有些对,我的注意力太在妹妹身上了。她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在天长日久的磨擦之中,我已养成了“与她争斗,其乐无穷”的生活定式。妹妹就是没有弄出声音来,我也想象着她要弄出声音来了。她倒是真没弄出声音来的时候,与我的预想有着逆差我的心里反到是挺遗憾的,因为我已做好了投入战斗的思想准备。其实,我与妹妹在共同的生活空间里,是针尖对麦芒,战斗的结果应是个平手。我们也试着好好相处,诸如她不断啜茶的空闲也把她的水杯子推给从没时间或记不起倒水喝的我,我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厚脸皮地喝一气;我呢在收拾屋子的时候也会把她的地盘打扫一下。一家人,舌头与牙齿的关系,闹的快也好的快。尽管是呕气逗架的时候多一些,而且我与妹妹的共同生活结束后,我最庆幸的就是没有住集体宿舍。
待我们象逐了心愿分开以后,才如梦初醒,常想起对方的许多好,彼此是牵肠挂肚。至此我才明白,二十几年的共同生活,已将我们彼此磨合成对方生活的一个侧面。而我则有着更深的愧疚,我对妹妹应有的关心与爱护都消解在无穷的争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