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爷,姓韩,在村里因为成分不好,众人避之唯恐不及,所以院门稍显冷落。腿脚又不知什么原因留有素疾,走路一踮一踮的,引得孩子们背后都叫他“韩瘸子”。因之他的脾气也多少透着古怪,常年一身油油的绿色衣服,不爱说话,有时对身边的孩子们也是随意喝斥,望见他,我们早就远远逃了。 四大娘,他的老婆,曾经是村里出名的漂亮人,可是从我记事起,她就疯掉了,什么原因大人们讳莫如深,小孩子自然也无从知晓,四大娘常年一身蓝色布衣,却也收拾的干净利落,只是脸白的沒有一丝血色,走在村里,嘴里絮絮叨叨,嘀咕不停,走几步,停下对地上狠啐几口,然后昂头继续边嘀咕边走,这样周而复始,重复着她一连串的怪异行止,就如同编写好程序的机器一样,机械忠实的执行着动作,不知疲惫。 慢慢的,小孩子们也发现四大娘不骂人,不打人,渐而由开始的一哄而散变得会时常聚众跟随,就象看着一个演员作出精彩演出一样。久之,四大爷不知哪里不高兴了,没事就尾随在老婆身后,每有孩子,就骂跑,遇到大些有主意的,就弯下腰寻找石头,直到吓得大家四散而去。 久之,这两口子成了村里一道风景,一个在前行走如风,一个一拐一拐的紧随其后,然后是一群孩子,哄闹着时聚时散,我的童年,就有了这样的记忆片断。 一年一年,从四下疯跑到念起学堂,走出大山求学,步入社会,工作,慢慢的纷繁的场景交替更叠,四大爷与她的疯媳妇便如烟般淡去了,淡的如同在我的生命行程中从未出现过一样。 年前回家探亲,去两个叔家拜年,堂弟小我两岁,也属小时候的玩伴,彼此已生华发,回忆旧时,唏嘘感叹!突然他问我“哥,韩瘸子你还记得不?”一愣之后,才想到堂弟说的是四大爷。“今年没了”“哦!”我随口应了一声,只是庄亲,沒有血缘骨血,一个生命逝去,自然也就如同窗外的风中落叶一般轻。“他刚没,四大娘的病就好了,和正常人一样,好像从来就沒病过,见人说家常话,四处串门唠嗑,成村里一件新闻了。”“哦?”这个结果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几十年装出的疯癫,倒底又是基于怎样刻骨铭心的伤痛!这原本应该成就一个话题,只是此时,这段山乡的陈年往事在我心中已是风清云淡了。 饭菜上桌,觥筹交措,远处不时传过新年鞭炮清脆的回响,山乡里,一段几十年的爱恨恩怨只换来几句茶余饭后的笑淡,究竟是为什么,已无人去探究,也不想多问,了无兴趣了,皆因心,一听一动,已然莫名的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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