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故居的屋后,有一棵两、三人才能合抱起来的高大的皂荚树,春来青翠若滴,夏来森森如盖,秋风吹来,我们每每赶着大早去树下捡皂荚,大半年的时光是靠它来帮助洗涤衣服的。
皂荚树带来了绿荫,带来了实惠,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不知是哪一天,树上落下了一窝喜鹊,每当曙光初露,它们便叽叽喳喳嬉耍不休,吵得我再也难眠。我恨,更让我恨的是还得早早起床,温习功课。
得让喜鹊挪窝,可我又爬不上那又高又粗的皂荚树,地上随手可拾的石片,便是仇恨的子弹,一片片向着它们的木屋飞去。一次,一块石片穿过树枝落在自家的瓦屋上,父亲听到砸瓦声,忽忙从屋里赶了出来,一看我正在砸喜鹊窝,二话没说,仿佛怕惹恼了喜鹊似的,拉着我便走,回到家里,正告我说:“喜鹊叫,喜事到。这吉祥鸟是万万砸不得的”。母亲一听更是声色俱厉:“记着,再砸喜鹊,我便砸你。”
有了保护神,喜鹊似乎是更得意了,一天天喧哗,一天天吵闹,更显得自由自在。那凌晨的一闹,懒觉是睡不成了,下得床来,我发现母亲总是望着那树上欢跃的喜鹊出神,额头上的纵纹也舒张开了笑意,而且持续地舒展在每一天的忙碌中。倘若哪天偶尔没有听到喜鹊的叫声,我反倒发现母亲脸上写了几许忧忧的暗色。
喜鹊成了我家的报晨鸟,它一叫,全家人心照不宣,准得起床,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就这样开始了新的一天。有一次,晚上没休息好的我还是被那鸟搅了起来,我懒懒散散地披着衣服,身子却是软绵绵的,残梦还在脑际萦绕,迟迟疑疑也没有踏出房门,一直挨到吃早饭才挪出脚步。母亲一见我那神气,早上又没出门干活,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叽叽喳喳的喜鹊又把那噪声从瓦缝间丢了下来,不知怎地,母亲脸上一下多云转晴,递过碗说:“盛饭去,吃完饭把早上的事补回来。”
喜鹊高居在我家的瓦屋上喜了一天天,可我家仍然是在艰难贫困中度过,仍然是在奔波忙碌中度过。所不同的是自喜鹊来了之后,我所得到父亲、母亲的呵斥少了,父亲、母亲拌嘴少了,我还发现父亲、母亲的病少了,喜鹊给了这样一个多愁多忧家庭天天的好心情。
我怀念起喜鹊来,每每回想起那遥远的童年中的喜鹊声,每每回想起那遥远的贫困中走过来的家,那不是噪音,不是谎言,不是捉弄,是一曲优美动听的晨乐,是一曲迎来朝霞的早安。
在人世间行走,在闹市间前行,有风有雨,有坑有坎,有明有暗,人虽然不能活在希望里,但生活不能没有希望;人虽然不能活在祝愿中,但生活不能没有祝愿。美好的希望可以驱散遮住两眼的迷惘,伴着你走出阴影;美好的祝愿可以温暖困顿的心灵,伴着你走向明天。喜鹊不懂得人世的冷暖,喜鹊传递的是永远的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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