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蔑的一》的作者是海恩里克波尔。
电话铃响了,警察局长拿起听筒——“喂!”
“我是克尔齐警长。刚才有一位过路人轻蔑地瞧我。”
“或许你弄错了吧,”警察局长要他考虑一下,“几乎每个碰上警察的人都感到心虚,不敢正视。这看起来就像是轻蔑。”
“不,”警长说,“不是这么回事。他轻蔑地打量我,从制服、帽一直到皮靴。”
“你为什么没有把他抓起来?”
“当时我愣住了。在我想到这是侮辱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
“你还认得出他来吗?”
“肯定,他蓄的是红胡子。”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相当难受。”
“坚持一下,我叫人来换班。”
警察局长打开了话筒。他派出一辆救护车到克尔齐那个区去,同时命令把所有蓄红胡子的公民抓起来。配备有无线电话器的巡警队接到命令的时候,正在值勤。两个人正在试验哪一辆车跑得快,另外两个人在酒馆里庆贺店主的生日,三个人帮着一个同事搬家,其余的人在街上买东西。但一听到事情的经过,他们就急忙驱车直奔市中心区。他们封锁了一条又一条街道,逐户搜查。他们跑进商店、饭馆、住宅,凡找到一个红胡子,就把他拖走。到处交通停顿。警报的鸣叫声使居民惊惶不安,谣言风传:这次搜捕的目标是一个大杀人犯。围捕刚开始了几小时,虏获可观:五十八个红胡子给带到警察总局来了。克尔齐警长,由两名护理人员搀扶着,在这批嫌疑犯面前省视而过,但他却没有指认出作案人。警察局长归因于克尔齐的健康状况,命令审讯拘留犯。他说:“就算他们在这件案子里清白无,他们肯定也犯过别的错误,审讯总是会有收获的。”
对,审讯诚然会有收获,特别是在这个城市里,但不要以为受审的人受到了虐待;还不至于到如此粗暴的地步,所采用的方法是比较微妙的。长期以来,秘密警察不声不响地讯问了每个公民的亲属和仇人,从而建立了一套卡片,从这里面可以查到他特别憎恶什么:风钻的嘎嘎声,刺目的强光,石碳酸气味,北欧民歌,剥皮老鼠的样子,狗叫,等等。如果运用得彻底,这些办法大多可以奏效:它能从受审者嘴巴里逼出供词来,有真有假,视情况而定,而警察总是高兴的;这五十八个人现在所面临的就是这类办法。要搜捕的那个人早已回到了他的寓所;警察按他的门铃的时候,他没有听见,因为他正往浴盆里放水。洗澡水准备好了之后,他倒是听见门铃声了,但那是邮递员送来一份电报。消息是可喜的,有人给他在国外准备了一个好职位,——不过,条件是:他得立即启程。
“好,”这人说,“好,现在要做两件事:胡子要剃掉,因为我讨厌它了,要弄到一份护照,因为我没有。”
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重又穿好衣服。为了庆贺这个大喜日子,他选了一条特别漂亮的领带系上。他打电话询问几点钟能指望搭上一架飞机。他离开寓所,跨过几条恢复了宁静的街道,走进一间理发店。这件事办完后,他到警察总局去,因为他知道只有在那里才能在很短时间内领到一份护照。说到这里,得补充一点:这个人事实上是轻蔑地瞧过那个警察的,原因是克尔齐的样子极像他的表兄艾贡。对这个不中用而且欠着他钱的表兄,这人感到轻蔑,这种感情在他见到克尔齐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倾注于目光中了。所以,克尔齐的观察是正确的,他的报告是无可指摘的。事有凑巧,这人走进警察局的时候,又碰上那位使他想起他表兄艾贡的警察了。但这一次,为了不得罪对方,他把目光迅速移开了。而且,那可怜的人显然健康状况不佳,两个护理人员正陪着他走向一辆救护车。申请护照的事并不如这人想像的那么简单。他身边带有一些证明文件,也出示了电报,这都无济于事,他申请出国的计划,匆促得没有分寸,吓坏了经管护照的警官。
“一份护照是一份重要文件,”他解释说,“办这么一份证明文件是需要时间的。”
这人点点头。
“按规章制度可能是这样。但每种规章制度都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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