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胎》作者是马蒂乔恩波尔维。
荒山野岭,杳无人迹,只有原始森林发出悲哀的叹息。在这个远离尘世之地,人们很容易产生厌倦、忧郁,乃至虚度年华的念头。真正的生活不在这里,而在那人烟稠密、充满阳光笑语的远方……莽莽丛林,像一架巨型乐器,伐倒一棵树,如同切断了它的一根琴弦。伐树、剥皮、修整原木;伐木工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周而复始,枯燥无味。有时,碰上连日阴雨,树梢上挂满了晶莹的雨珠,森林里充溢着潮湿的寒气;你也只好躲进伐木场的小屋栖身。坐落在密林深处的这些低矮的小屋,阴森恐怖;在这里,你看到的是熟悉、呆滞的面孔,听到的是粗野无聊的对话。无须对方开口,你就能猜到他要说些什么了。玉米粥是伐木工人一日三餐充饥度日的食粮,又黑又脏的煮饭锅倒人胃口,里面的食物可想而知。那些用来消磨时光的纸牌也沾满了污垢,令人作呕!看到伐木工人的这种生活,你会感觉到自己也被玷污了……然而就在这时,帕齐来了。人称“疯子”的帕齐,经过数日徒步跋涉,穿过密林,从人烟稠密的地方来到这里。当然,我们当中的一些人很了解这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从来也没有人把他当作傻瓜……“想吃点什么吗?”有人会问他。
“如果有的话……”各个小屋之间相隔甚远,伐木工人的粮食来源有限,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是帕齐是不会忘记那句老话的:民以食为天。当你亲眼目睹了帕齐是怎样饮海吞山的话,你很快就会知道世界上的确有这样的大肚汉。面包、黄油、烤肉,顷刻之间就会被他扫荡无余,如果还有汤和菜,帕齐也不会放过。等到他吃饱喝足,在裤腿上擦净佩刀,插回鞘里,再打上几个饱嗝儿才开口说道:“现在,轮到我给你们逗逗乐了。”
帕齐是一位艺术家,一个真正的喜剧大师;尤其是他的面部表演,堪称一绝。他的面皮和头皮灵活得似乎与整个骨头互不粘结。两耳能自由地动;鼻子可以朝任何一个方向随意变形;嘴巴既撅得出,又收得进,忽而斜扭,忽而前伸,好像一个旋转的陀螺。帕齐惊人的演技尤令初次领略的人们惊服。当你睁大眼睛,坐在那里目睹他的表演时,往往会感觉到眼前的奇景令人难以置信……帕齐带着他的“绝技”从一个小屋来到另一个小屋。你或许要问,他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对一个孤苦伶仃的伐木工人来说,在这片与世界隔绝的原始森林里,遭受艰苦生活的煎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这张能随意扭动的脸,这些奇形怪状的面部表演,有时,的的确确能给他寂寞的心灵带来一丝安慰:是啊,这就是人,人生即此——十足的傻瓜。
“疯子帕齐”是一位艺术家,像那些周游世界的传教士一样,凭藉自己的一技之长糊口谋生。伐木工人都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口粮同他一起分享,有时还给他一两个铜板。于是,帕齐马上就会报答他们:“现在,轮到我给你们逗逗乐啦。”
帕齐在他的旅途中可谓饱经风霜了。一次,他和另外两个人同行来到一个偏远的林区。他们是第一次到这儿来,所以,这里的伐木工人从未听说过“疯子帕齐”——鼎鼎大名的森林艺人。抵达时,天已黑了,人们都进入了梦乡。那两个同伴点燃炉火,打开背包,取出丰盛的晚餐。帕齐躺在一旁,一边凝视着吃得正香的同伴,一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和往常一样,他从不预备干粮。不过,他也绝无乞讨的习惯,而是躺在那里发牢骚:“你们现在不要往炉子里添柴了,要不,等会儿可有你们好看的!”饭后,两个同伴倒头酣然入睡。第二天清晨,其中一人醒来,发现他的背包软瘪瘪地吊在树枝上,已经空了。他困惑地望着那只背包,大声喊道:“这是怎么搞的,昨天晚上这只背包还是满满的,装着足够我吃上一个星期的食物,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有人拿错了?难道还会有贼吗?”听了这话,倚在一旁的帕齐打着饱嗝儿走过来,懒洋洋地对他说:“这是什么话,什么贼不贼的,你背包里的东西是我吃的,和你开个玩笑,这可猪胎
时间:2010-04-25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乔恩波尔维 点击: 586 次
当列车驶出车站向前奔去,对面坐着的一个男子有意地动着身体,他的表情和举动表示他有一种与人交谈的愿望。他大约有四十来岁,衣冠齐整而且是经过精心装束的。不难看出他饮过少量的酒。他就是那种如同被人生的双环牌砂纸磨得毫无棱角的人。这类人对发式都是十分讲究的,头发几十年来都向后梳着,被头油弄得平平整整。
“看见海湾后边那排楼房了吗?”他开口说道,“中间那个长长的木屋,还有那幢阁楼。”
我告诉他说,我看到了。
“那里曾经是一所驻军医院。”
他说。除了一位坐在通道对面靠窗的少女外,旁边再没有别的人了。行李架上,放着她那只贴着航空标签的手提箱。她看上去很疲倦,也许是连续飞行了好几个小时,也许她在飞机上担惊受怕,直到现在坐到火车上,她的紧张情绪才完全显露出来。
“军队在和平时期也杀人,我想你也许不怀疑这种说法吧?”那男子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杀人了。”
这种腔调使我产生一种不想再和他交谈的感觉。我朝窗外望去,房屋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孤零零几幢错落在田野上,看到这情景,不觉使人感到有些着急。除此之外,就是树林、草地和起伏嶙峋的岩石。
“吃过猪胎吗?”那男子突然问道。我说曾经听说过那种东西。他叼上一支烟,但是却没有马上点燃。
“我失去了五个儿子。”
他说。
“死了?”那男子点点头,“为国捐躯了。”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说,“像你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是五个孩子的父亲?”
“为什么不能,事情发生在五三年一月。”
他是其中的一个,我想。失常了。在当今世界上,生命根本没有保障的。一天晚上,你在某个拐角里站着,也许并没有什么特殊事情,只不过在那儿思考着什么问题。这时跑来个家伙不由分说地捅你腹部一刀,还认为这是他的权利。然后又像刚才鬼鬼祟祟地跑来一样溜走了。这样一个身影,在你身边短暂地现出了形体。我想这是一个受到创伤的人。父亲在前方被杀,对他来讲父亲仅仅是一个称呼,而从来不是一个人,最后,只有想像中的父亲,同真人一样大小。终于,这家伙承当了他的角色,他的儿子和他的一切。
“我失掉了五个儿子,”那人又重复说,“也许还有一个女儿,全是平民百姓。”
坐在通道对面的那个少女站起身,带着她的手提包离开了车厢,盥洗室门上表示有人的红灯亮了。
“尽管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那人说着伸手拿过提包,打开拉链,取出一个扁瓶,“怎么样,喝点白兰地?”我看看窗外,五十年代中期那次严重的火车车祸一定是发生在这一带。
“这就叫生活吗?”他喝了一大口酒,把瓶子放回他的提包,接着说道:“你想想看,对于一个失掉了五个儿子的人来说,生活该是个什么样的?”
“可能还失掉了个女儿,对吗?”
“也许是吧,不过我对她不敢完全肯定。”
现在那种事情不会重演了,至少像上次那样的事故在这条路线上不会重演了,因为现在这里已经铺上了双轨。那次的撞车事故一定非常恐怖。
“当然,你可以变得习以为常了,”那人说,“不过有时也会产生一种可怕的愿望。近几年来,生活从指缝中悄悄溜走,看看手,上边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脏东西。就是这样,不毛之地。听我说,”那人倾过身来,眼睛里闪耀着越来越强的醉意。
“一天,我把汽车停在超级商场的停车场上,坐在车里,观察着每一位忙着采购的母亲。她们都是成年妇女,同她们的丈夫、孩子住在附近的居民区里。那意味着一个女人的成熟。你甚至不敢看一眼她们过于成熟的耳朵,惟恐眨一眨眼睛都会把它们碰掉。做母亲的任务开始完结,婚姻失去了它的光彩,但这些太太们内心却蕴藏着全部的温存与柔情。她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像一堆篝火,她的火焰,闷塞成一种炽热,不需要任何东西助燃就可以烧得更旺。她们感到未来从她们身边吹过,这是一股未来的凄冷的风。她们的身后是和平、安宁、青春,像梦一样的生活。孩子们天天都在长大,他们的相貌越来越像他们的父母。女儿成长为母亲,儿子成长为父亲。我看到少妇们背着尿布口袋正第一次匆匆忙忙地走向拂乱她们头发的寒风之中,现在该她们变得温柔了。有人不断地给她们吹风,于是她们就燃烧起来。但是不长,像那样的火焰是不能永远烧下去的,即使是灿烂夺目。走近看它的确极为壮观,不过许多个像这样点起火的人,必然在烈火中耗尽自身。听我说,你尚年轻,我要告诉你的是:当一个轻佻的女人的心焰行将烧尽的时候,千万不要过于接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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