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怀古

　　陈子昂

　　秣马临荒甸，登高览旧都。

　　犹悲堕泪，尚想卧龙图。

　　城邑遥分楚，山川半入吴。

　　丘陵徒自出，贤圣几凋枯!

　　野树苍烟断，津楼晚气孤。

　　谁知万里客，怀古正踌。

　　陈子昂诗鉴赏：

　　山，又名首山，位于湖北阳城南九里，以山川形胜和名人古迹著称。山属阳治，名城阳当汉水之曲，与樊城隔水相望，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距阳县西二十里，为隆中，即卧龙先生草庐对策之地。阳故城，即其县治。

　　陈子昂，登临山，不觉发思古之幽情，写下这首怀。

　　开头二句说“秣马临荒甸，登高览旧都。”外城为郭，郭外为郊，郊外为甸，秣马于荒甸，说明山在阳郊外。建安十三年，曹操平荆州，立阳郡，自此“冠盖相望，一都之会也”。诗人登临山，俯阳，不禁想到晋朝的羊、三国的诸葛。羊喜游山，常登山，终日不倦，曾对从行者说过：“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也。”羊为太守，清名远扬，很受百姓的爱戴，且有献策平吴之功，终身清廉不营私，唯对山的青峰白云流连不已。羊病笃，荐杜预自代，年五十八卒。阳百姓在山、羊平生游憩之所，建碑立庙以纪念，望其碑者，无不流涕。杜预死后为碑起名曰“堕泪碑”，就是陈子昂诗中所说的“堕泪”。

　　曹操伐刘表时，表已卒，刘备屯兵樊城，闻讯赴阳，曹操即派精锐紧紧追击，刘备兵溃于当阳、长坂;诸葛受命于危难之间，东结孙吴，共御曹魏。赤壁之战，奠定鼎足之势，功盖三分，名成八阵，登临山，俯见樊，岂能不缅怀以南阳布衣而名垂环宇的诸葛武侯呢?

　　“犹悲”、“尚想”，点明“怀古”，也抒发诗人斯人虽逝，而凭吊弥深的感情。

　　以下接诸葛功业回顾三国时代，古之楚地，魏、蜀、吴，各个分据;汉水入江处在夏口，夏口城为孙权所筑。《尚书贡》谓：“汉水南至大别入江。”大别山，《元和志》谓指汉阳县东北之鲁山，“南枕蜀江，北带汉水”，孙吴据长江天险，因此诗中说：“城邑遥分楚，山川半入吴。”“遥”既表现楚地辽阔，又表现事已久远，兼指时空。“山川”句，诗人于山之上，思绪万千，见汉水曲流山之东，而想到滔滔东去的景象。

　　三、四句诗人怀想羊、诸葛，五、六两句则转谈三国事，并非仅就山川而言，其间包涵了“人谋胜天险”的寓意。羊献平吴之策，晋灭东吴诸葛用联吴之策，以抗曹魏;刘备因意气用事，败于夷陵;孙皓以残暴多疑，终致亡国。面对四百多年前的历史遗迹，诗人不禁发出慨叹。

　　山之南，有后汉阳侯习郁故居。习郁在此引水作养鱼池，筑以高堤，间种、竹。秋来，丝垂垂，修竹亭亭，景致怡人。晋朝时的征南将军山简，都督荆、湘、交、广四州，镇守于阳，每过习郁园池，必痛饮至大醉方归。常说：“此我高阳池。”

　　刘景升治阳时，筑景升台，常登层台之上歌《野来》曲，死后，葬阳城东门外二百步。十三世祖、镇南大将军，杜预，字元凯，曾在阳兴水利，百姓称之为“杜父”。元凯作两碑，一碑沉万山山下潭水中;另一沉山山下水中，碑文述己之功业。元凯沉碑时说：“百年之后，何知不深谷为陵也。”陈子在此即借杜元凯沉碑事，并引申其意，即使百年之后，深谷突起为丘陵，亦是徒然。空有丘陵出，多少英雄豪杰、古圣先贤，不是都凋零作古了吗?

　　“野树苍烟断，津楼晚气孤。”水经过习郁的邑城，出安昌县东北大父山，西南流，注于白水，南面有汉光武故宅，后汉人苏伯阿曾在此“望气”，称白水乡光武宅有郁郁葱葱的兴旺佳气。陈子昂借此慨叹郁郁葱葱之气已经中断消失了。“苍烟断”、“晚气孤”，诗人借景抒怀，表达他对时政的忧心焦虑。

　　“谁知万里客，怀古正踌。”诗人来自蜀山之中，所以自称“万里客”，“谁知”，表现了诗人孤寂落寞的心境，“踌”，指惆怅而徘徊。当诗人凭吊遗踪的时候，缅怀治世良材，有为的将帅以及像羊、诸葛亮那样永远为百姓思念的贤臣良相，更希望这样的贤圣，代代不绝。

　　这首诗，抒发了诗人怀古之思，也是诗人对他所处的时代的含蓄抨击，诗中涉及许多典故，无一不是和山、阳有关的，全诗既是一首高度浓缩，含义深长的山水诗，也是一首沉郁的政治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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