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疯_短故事
股疯
刘明
2016年2月17日
手机铃声响起,王东堂一看是赵猛,赶紧接了起来,就听赵猛一连串的声音传过来:“哥哥,你给帮个忙。我一兄弟,做投资的,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被股灾整疯了?自称开悟了,说全世界的钱都是他的。现在每天忙着散钱呢!他媳妇儿受不了了,知道我认识心理学大师,这不让我跟你联系一下嘛,看看是怎么回事?”
王东堂回了一句:“那就先见面看看再说。”
赵猛不容王东堂再说,已经接过话茬:“我这兄弟叫明东升,可能两口子一起去。我把你电话给他媳妇儿了,让她联系你。谢谢哥哥!对了,哥哥该怎么收钱怎么收钱。不过,我估计你不收钱,这兄弟还恨不得送你几百万呢。”然后,就听见赵猛爽朗的笑声。[]
坐在王东堂面前的明东升,斯斯文文的,颇有点儒雅的味道。不过,也就维持了一会儿,还未等他媳妇儿跟王东堂这儿寒暄结束,他就已经开口了:“王老师,我知道您是有学问的人,又是大师,估计跟您讲讲,您或许听得懂,跟他们凡人讲不通的,一帮食古不化之徒!”
王东堂忙说:“您别客气,我知道的也很有限,可不敢称大师。不过,若能听您讲讲,我肯定能长不少见识。”
明东升倒是很直接,也不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王老师,在投资界折腾了20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生死之搏,我这才大彻大悟。原来,赚钱之事都是扯他妈蛋,钱还用赚吗?全世界的钱不都是咱自己的吗?您说,有自己赚自己钱的吗?这不神经吗?”这时,就见明东升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两眼精光四射,脸上也绽放出无限的光辉。
王东堂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还真来了。精神分裂症诊断标准中最重要的两个指标——幻觉和妄想,迅速在王东堂头脑里过了一遍。所谓幻觉,是指没有相应的客观刺激时所出现的知觉体验,是一种主观体验,是一种比较严重的知觉障碍。由于其感受常常逼真生动,可引起愤怒、忧伤、惊恐、逃避乃至产生攻击别人的情绪或行为反应。所谓妄想,是一种不理性、与现实不符且不可能实现但坚信的错误信念。妄想者往往有自己一整套的逻辑体系,其中常常有错误的判断与逻辑推理,却难以被说服或打破。即使把事实或已经被完全论证的理论摆在妄想者的面前,也很难动摇其信念。
明东升并没有停止他的演讲:“您说,人为什么要赚钱啊?不就是觉得自己没有钱吗?您别看那些牛逼的主,您让他停下来,他也停不下来,根本原因就是心里是穷的。这个心理我太清楚了,我自己就这么过下来的。不停地赚钱,就是因为心里怕,怕穷。怕穷,本质其实就是穷的。穷就只能受苦。”
王东堂一听,说得也挺在理啊。谁知道这明东升的思维还真是转得快:“前几年,我给我媳妇儿在郊区买了十亩地,盖了一个大套院,外面做餐饮,里面是住宿,好几十间房。后来,我才想明白,自己这不是傻逼吗?花一千多万,还得养一大帮子人,我自己也他妈的没住上几天啊!我这不纯粹给别人买的吗?您想想,要是我自己想住,那还不是哪里好,去哪里,到时候还有人伺候着,就算花点钱,也他妈的花不上一千多万啊。”
王东堂还真没转过弯来,这思路变化也太快了。
明东升越发尽兴:“我就琢磨,自己过去就跟个傻逼似的。就说炒股吧,明明所有的财产都是我自己的,可是,我却非得找个狗窝当自己的家,倒是把那些财产都看成别人的了。然后就是,今天到堂屋里悄悄地搬点东西回狗窝,明天去后跨院偷点东西回狗窝,再有机会就是把埋在地下的财宝也挖出来藏到狗窝里,说是藏吧,还不放心,生怕别人给偷走了。您说我这不神经病吗?”
王东堂这次倒是听出点意思来了。
明东升又跳跃了:“我现在想明白了。这世界不都是我的吗?其实,人都他妈的傻得不行。以为买个汽车是自己的,买个房子是自己的,银行存款是自己的。那你还能买飞机吗?能买飞机,还能买火箭吗?能买火箭,还能买下一个国家吗?能买下一个国家,还能买下地球吗?买下宇宙吗?您说我干嘛要买飞机,想坐就去坐好了。买了飞机,你还得伺候一帮子人吧?坐飞机,那正相反,是一帮子人伺候你。就看你怎么想?你说属于你,怎么叫属于你?”
这个问题,王东堂自己也是思考过的,想法倒是跟明东升很相像。
明东升继续发挥:“赚钱,是从别人那里把钱弄到自己手里,整天想着怎么往里找补。真赚到钱了,还不知道把钱放哪里好呢,哪里都不安全。您说什么地方是最安全的?是心啊!在心里,谁也拿不走。你看,咱现在不同了,全世界的钱都是咱的。咱的任务就是花钱,享受生活。以前咱弄反了,以为人家把钱给咱,是对咱好,其实,不过人家是拿着咱的钱给咱而已。别人,对了,是那些没有开悟的人,不包括您王老师,那都是花咱钱的。咱看他表现不错,多给他点钱,表现不好,少给点。怎么叫表现好?怎么叫表现不好?您想想,有客人到您家里吃饭,主动帮您端碗盛饭拿筷子,这就叫表现好。那个跟大爷似的,什么都得您伺候他,临走的时候,弄不好还趁您不注意,捎带点什么东西走,这就是表现不好的……”
王东堂越听越新鲜,这哪跟哪啊?这位主儿还真把自己当造物主了。
王东堂只能用心当个倾听者。至于明东升媳妇儿早就插不上话,很无奈地坐在一边,等着王东堂做出裁决呢。
听着听着,王东堂内心里倒真是翻江倒海了,有点被镇住了的感觉。如果仔细琢磨琢磨,这位主儿说的很多话还真挺有道理,说不上还真是开悟了。王东堂知道自己境界不够,不能妄加评论。但他心里却直犯合计,这位主儿如果真遇到了精神科医生,是不是就给留下了。
王东堂知道自己没有留人的本事,却也不能就把人一竿子支到精神科医生那里去。所以,他很真诚地对明东升说:“明先生,您今天说的这些东西,让我有种振聋发聩的感觉。我感觉您真是已经见‘道’了,在‘道’上说话了。能够听到这些,真是我的福报,真心感谢您能给我讲这些。不过,有些东西我还不是都能明白,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跟您进一步地请教。今天咱们先聊到这儿,怎么样?”
明东升两口子走了好久,王东堂还在琢磨刚才的一番对话。王东堂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问题,不管精神科医生是否认为明东升有问题,王东堂都觉得明东升的话似乎帮助自己打开了一扇门,门那边就是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
王东堂心里对明东升先生充满了感激,只是这些感激的话可以直接说给明东升先生听,却不可以轻易说给别人,否则,弄不好别人还以为他堂堂的心理学家王东堂先生也疯了呢。
至于疯不疯的问题,王东堂也不去想了,这个世界上,到底谁疯谁不疯,似乎谁也说不清楚。趁着热乎劲儿,王东堂美美地沉浸在明东升先生带来的意境里,体会着“全世界的钱都是自己的”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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