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神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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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日神精神,用一个字来概括就是“梦”。梦幻是美丽的,它停留于外观之美,这是一切造型艺术的特点。换句话说,日神精神是建立在我们的视觉之上的,它沉溺于这个现象的世界,尽情体会作为个体的喜悦与欢乐。
同时,这种日神精神又是严肃的,它在美丽的外观中持续着尊严。在日神状态中,万物秩序井然,散发着静穆的光辉。这种状态类似于叔本华所说的个体化原理,每个生命都是意志的个体化表现形式,它们为了实现自我的意志(欲求)而挣扎并相互蚕食,而意志在个体的背后坐享其成。日神是造型的力量,在尼采看来,是日神造就了这个个体的世界。但与叔本华不一样的是,尼采的日神所创造的世界不仅仅仅是个体的苦难,还有美丽的外观和在酒神状态中所体验到的存在的毁灭的快乐。
酒神,希腊人称之为狄奥尼索斯,为冲动之神。以“醉”来描述酒神精神的本质是最贴切但是的。酒神精神的本质是激情,在激情的激烈进发中,人们忘却了自我的个体,忘却了自我,融人那隐藏在世界背后的永恒意志之中,因而也忘却了人生的一切烦恼。个体世界的一切樊篱被打破,什么奴隶与主人、贫穷与富有、生与死,一切界限都荡然无存,万物融为一体,天下大同,所有人似乎构成了一个共同体,甚至人们感到与永恒的宇宙本体也合而为一了,这时他觉得自我就是神,他自我也不再是艺术家,而成了一件艺术品——其创造者是宇宙本体。在这美的迷狂中,体验到一种醉的战栗。个体于是得到解脱,融人了整体世界,他自我仿佛也成为那个宇宙本体。[由整理]
日神精神的作用在于为人生带给一种活下去的理由:正如叔本华所言,人生的本质是痛苦,如果从真理的角度来看待人生,那么人生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种种艰难困苦使人生显得如此漫长难熬,就此而言,一个人不出生才是最大的幸福。但是,既然我们已经活了,那就应当活下去,于是敏感的希腊人用美丽的神话为这个个体化的世界抹上了一层壮丽的光辉,使人生显得美轮美奂,值得一过,即使这是一个梦幻,也要把它梦下去。
但是这个美的世界毕竟是虚幻的,在希腊人的美丽世界中总隐藏着深深的痛苦,对于这痛苦的解脱,日神是无能为力的,只有借助于酒神的威力。于是希腊杯具中的另一个精神原则——酒神就出现了。酒神的作用就在于正视人生的痛苦本质,把这痛苦当作欢乐来享受,而这只有在忘却自我、放下个体的主观性时才能够到达。在毁灭的快感中,人们体会到了在现象背后永恒存在的生命核心——太一,在忘我中到达与它的统一。在那里,个体化被看作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是应当鄙弃的,在忘却了个体的“醉”中个体被消解,痛苦也被消融。
酒神精神也就是音乐精神。酒神完全没有形象,它就是原始的痛苦本身。音乐依然,它没有任何形象,而只有旋律,即使歌词一类文字也只是音乐的模仿,是内在旋律的生硬外壳,它们只但是在全力以赴地表达音乐,若不然,语言就成为剩余的东西,就会伤害音乐。
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二元对立是希腊文化繁荣的根源,也是希腊精神的根本。这种对立使希腊精神持续着极大的张力,从而使希腊人焕发出了辉惶的创造力。但是,到了苏格拉底,这种杯具精神被毁灭了,相应的杯具艺术也随之灭亡。从此以后,冷静的思考代替了日神的直观,酒神的兴奋被热烈的情感所代替,理性生义粉墨登场了。
苏格拉底提出“理解然后美”,然而由于逻辑的天性过于发达,美也就在理性的分析中被分解,日神倾向在逻辑主义公式中化为木偶。苏格拉底相信知识,提出著名的“知识就是美德”的命题,认为罪恶来自无知,而知识能够消除罪恶,从此确立了一种科学的世界观,即用人类的知识能够把握世界,使西方人走向了肤浅的乐观主义。在这种乐观主义眼光中,只有那些已经被揭示出来的真相才是值得欣赏的——这与艺术家完全不一样,他总是痴迷于那尚未被揭开的面罩。在苏格拉底那里,实际上是用“真”代替了“美”。
这种乐观主义本质上是理性主义,它相信人类理性的力量能够把握世界。它相信,只要追根问底,就能够获得真正的知识,而知识能够带来幸福。它没有意识到逻辑有其限度,知识有其界限,在这个界限之外就是“自在之物”,那是任何知识都不能到达的,只有透过酒神精神才能够到达。
希腊杯具精神给我们带给的是一种艺术形而上学,它确立了这样一个原则:只有作为一种审美现象,人生和世界才是有理由的,否则便是荒谬的,没有存在的根据,也没有活下去的依据。而在审美的世界观中,无论是丑还是不和谐,也都具有了美学的好处,它们都是一种审美的游戏,是永恒存在的太一的自娱自乐,而我们作为它的一件艺术品,也就获得了价值和好处。
尼采所言很有道理。建筑在知识基础上的乐观主义是肤浅的,而杯具意识才是深刻的。前者导致了主体论的哲学,把人看作宇宙的主人,要征服宇宙;后者是建筑在对于世界的无限意识之上的,在无限的力量面前,有限的人类永远是渺小的,无论活多长时间,即使活十万年,与无限相比也只是一刹那而已。建筑在无限意识上的人生才是有深度的。
但是,人生似乎应当在乐观与悲观、喜剧与杯具之间持续一种张力,才不至于陷人极端。过于乐观使人浅薄,过于悲观则失去生气。
真理与艺术也是这样,它们在我们的生活和精神系统中的作用和好处是不一样的,不能相互代替。若是只有真理,人生将会了无趣味,甚至变得丑陋;假如只有艺术,则未兔陷人空想,脱离实际。两者交替作用,才使人生变得多彩。
尼采哲学的根本精神就是诗性的精神,只有诗性的东西才能够给人生增添光彩。诗性是人生与艺术所能够到达的最高境界,而诗性并不仅仅仅存在于诗歌之中,而是存在于一切创造性的活动之中,存在于亚历山大的远征队伍里,存在于毛泽东的长征途中,也荡漾于柏拉图的对话录中和康德仰视星空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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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
杯具的诞生是尼采第一部比较系统关于哲学和美学的书籍。本书共25节,第1节至第15节讨论了古希腊艺术的起源、发展,杯具的诞生,杯具的主要特征,杯具的灭亡等问题。第16节至第25节的主要资料是:结合近代文学艺术和文化的发展,尤其是结合近代德国艺术与社会的现实,讨论了杯具与音乐艺术形式的关系,杯具的再生,以及在杯具的再生中德意志民族所起的作用等问题。其中贯穿于本书的两个基本概念是日神和酒神,杯具的诞生是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结合的产物。
尼采运用了超多的事实材料来串联日神阿波罗和酒神狄奥尼索斯在杯具中的关系。日神阿波罗是光明之神,在其光辉中,万物显示出美的外观;酒神则象征情欲的放纵,是一种痛苦与狂欢交织着的癫狂状态。尼采以日神和酒神象征说明古希腊艺术的起源和发展,及人生的好处。由日神产生了造型艺术,如:诗歌和雕塑,由酒神冲动产生了音乐艺术。人生处于痛苦与悲惨的状态中,日神艺术将这种状态遮掩起,使其呈现出美的外观,使人能活得下去,希腊神话就是这样产生的。酒神冲动则把人生悲惨的现实真实地揭示出来,揭示出日神艺术的根基,使个体在痛苦与消亡中回归世界的本体。
在尼采的论述中,日神精神代表着假象的一切愉快与智慧,以及美,以它美丽的外观消解了提坦诸神的残暴。俄狄浦斯杀父娶母必定受到打击,其教训是:对于个体限定的界限作为保护罩避免个人由于酒神冲动而赴死的境地。这就是日神世界的法则,守住个人的范围,以反自然来得到自然的奥秘。正如尼采所说,人能够获得的最完美最珍贵的东西,他务必先犯罪而后得之,而又务必自食其果。
尼采的杯具世界观强调,只有在酒神状态中,人们才能认识到个体生命的毁灭和整体生命的坚不可摧,由此才产生出一种快感,一种形而上的慰藉。其二重性情绪一是哀极则破涕为欢,而是乐极则喟叹呻吟。在杯具中所体现出的人生态度是一种非科学的、非功利的人生态度,认为它们是一种浅簿的乐观主义。它们只能使人类丧失其生存的基础,人类只有在杯具的再生中才能实现自我拯救。
杯具诞生于日神与酒神的兄弟联盟,杯具起源的两个因素是戏剧的情节和歌队的音乐。戏剧的情节以直观的方式展现,这种直观就是制造幻境,用一种似镜般的状态,产生梦幻的效果。而歌队的音乐能够象征着在太一之中心的原始矛盾和痛苦,所以他能象征在一切现象以外和以前的领域。它能推动一切情感的涌动激流和梦境的效果,从而产生一种戏剧的体验。能够说,杯具乃是醉境中认识和影响具体化为梦境。
杯具是日神的艺术借助酒神力量的推动,透过表现具有酒神精神英雄的受难,到达日神世界的顶峰,冲破个体化的原则,即日神世界的法则界限,从而进入酒神的世界。杯具正是这二元冲动的完美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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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神精神的再现
80年代后期文化热的时候,思想史的研究以前是一个热点。曾几何时,斗转星移,思想史研究渐渐成为冷门,被认为是一门不那么专业的学科。随着大学的学科建制化,专业的学术史、哲学史、文学史纷纷重新走红,思想史又重归寂寞。只有少数人还坚守着。这其中,就有胡伟希。
胡伟希这些年在中国现代思想史领域中的研究是大家公认的。在这方面,他已经有多本著作问世。我自我在编选《20世纪中国思想史论》这套大型选本中,就选了他的一篇讨论中国近代自由主义的长文。最近,云南人民出版社又出版了他的新作《观念的选取:20世纪中国哲学与思想透析》。我读新书,总是先看前言或后记,因为好的前言和后记里面,总有作者心路历程的交代。胡伟希在后记中说充满感情地说:“我生命中最值得珍贵的年华,就在我从事中国近现代思想史的岁月中不知不觉地流淌过去了。”他从南大攻读研究生开始,就对思想史发生了浓厚的兴趣,20多年过去了,思想史研究成为了他的“志业”。按照马克斯·韦伯的看法,“志业”与“职业”不一样,职业只是一个谋生的工具,假如有更好的专业或行当,人们会毫不犹豫地改换门庭,另觅高枝。“志业”就不一样了,“志业”给人的满足,不是生存好处上的为稻粮谋,而是个人价值的自我肯定和获得。一个人,只有找到了能够满足其内心关怀的“志业”,他的生活才是有好处的。思想史之于胡伟希,我想,就是他的生命所在,安身立命所在。作为思想史研究的同行,我为有胡伟希这样的同道而感到欣慰:吾道不孤也!
在这本倾注了作者多年思考的著作中,胡伟希从西化、新实在论、自由主义和文化激进主义这几个20世纪中国思想史的重大思潮着手,讨论“现代性与中国”这一核心问题。我个性注意到,他将现代中国思想和思想家分为两种类型:日神型和酒神型。日神与酒神,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两种形象,分别代表着理性精神和情感力量。胡伟希在将它们应用到中国现代思想分类时好处有所引伸,在他看来,日神精神在中国代表了学术独立的精神,为学术而学术,不走极端,在文化姿态上多元而兼容。陈寅恪、金岳霖和冯友兰为代表的清华学派便是其代表。酒神精神在中国的代表是马克思主义和现代儒家,他们都强调学术要用心地入世,重视学术的社会功用,而且拥有一种先验的、普遍的价值标准。作者并没有对这两种思想类型和学术精神作出价值上的褒贬,但作为他个人的旨趣,却有明显的偏好和选取,这就是清华学派为代表的日神精神。这不是偶然的,从他问学的一开始起,就与清华学派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历史关联:他的硕士导师王木式先生,老清华历史系出身,以前师从陈寅恪先生:他在华东师大的博士导师是金岳霖的弟子冯契先生,而博士论文又是研究金岳霖的《知识论》。1986年博士毕业,他“排除万难”到了仰慕已
久的清华工作,而那个时候,清华还没有恢复综合性大学的建制,只是一所理工类大学。由于上述因缘,胡伟希自我的研究特色也染有鲜明的日神风格:重思辨和理性分析,平和中庸,对前人思想多有宽容和理解。不以这天之是判定昨日之非,而是将现代人物和思潮还原到20世纪中国思想史的大背景中,予以同情性的理解和com/so/阐述.html' target='_blank'>阐述。从《观念的选取》中,能够看到作者这样的研究特色。也许,在一部分读者看起来,这样的著作读起来不刺激,不像有些时论那样让人热血沸腾,但是,倘若不是为了鼓舞斗志,而是真的想从读书中获得一份真实的思想地图的话,胡伟希的书倒不失为一种可靠的导引。因为,日神的理性精神保证了他的客观公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