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过山谷

　　时间已经比较迟了，天边的太阳已经看不见全貌了，斜斜的只是深黄的影子。我想冬日的时光就是这样，不一会儿，天色就要暗下来。这个地方显得更加的暗。这是在山谷的地段，按照当地的俗话说是“两山夹着一谷，冬冷夏凉”。

　　我的车子缓缓驶过那里，我是特意放慢的速度。我要看看那路边的苦楝树，还有那三角枫。远远的，他们还站在那里，多少年过去了，依然默默无语。

　　那条道路下面的河边，还有一头老牛，低首觅草。靠近河边的草甸，肯定还有嫩草，这牛肯定是村中的哪位大哥，想起什么事去了山谷，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回来。牛，时而仰头看看我骑车的方向，时而低头看着眼前的地上，那些经冬的衰草，还能够嚼出一些滋味吧。于是，它放下看我的念头，继续啃着地上的草儿。[由整理]

　　我索性下了车来，看看这片我熟悉的地方。桥，还是原先的样貌。“环抱桥”三字，依然苍劲的颜体，此刻给涂上了蓝色，远处望去更加显眼了。半圆的弧形罩在水面上，合着水中的半圆，恰拼成整圆。桥下的流水不是很大，也不见什么其他的杂物。两边的杂草经过整理后，环境比起以往整洁多了。

　　我踏上了石桥，背着双手，凝视。就像我当年刚刚工作的时候，初到此地，踌躇满志。眼前的摸样大为改观，但是依然可见当年，池塘还在。但是，当年的池塘可没有此刻这么清朗，湖水倒映着天，水中的绿藻满池，瞧去就是一面绿色的瓷镜了。

　　我以前称呼它为池塘，此刻唤作荷塘，但是此刻是看不见荷的，水中有残荷的根茎，所以我才会这么说。

　　或许是受朱自清先生的影响，那里以前又是一所培养一方水土的莘莘学子的学校，那么荷塘不就有着文化的氛围吗？我一向把自己当作是背负着育人的使命，天天经过这生满着荷的池塘。那些年，我没有看见几朵荷花盛开，倒是看到那些野生茭白满塘，还有一些放养的鱼儿，惶惶出水，又悄然入水。

　　学生时代我就在那里念书。那时是二十年前，荷塘是我们学生们最为期盼的地方。学校里放养一些鱼儿，每到冬日，临近新年时，学校里会起塘捕鱼。说不出我们会得到什么好处，但是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鱼儿，在蹦跳着，翻腾着出水，我们的情绪多么激动啊。因为我们这些学生能够得到年终大餐，那时学校的勤工俭学做得好，鱼塘、竹林与茶山，这都是我们的乐园。学校里教师能够分些塘里的鱼，其他的就卖了，作为学校的收入，而学校里养猪，杀猪对毕业班的学生们来说是一件快哉的事，学校食堂烧些红烧肉，每个寝室用大盆转着，能够吃几天呢。那段时光，其乐融融。

　　那时的荷塘是山谷里最值得骄傲的地方，一些闲着无事的人，也来自由地垂钓。但是这些山谷里的鱼但是精怪的，很多时候都是趁兴而来，扫兴而归。

　　冬日的山谷是冷冷的，我站在桥上的时间不长。我要离开那里了，但是眼前的那些新的建筑吸引了我。凝瑞堂，这是我听说来的名字。那里以前是水口，西递赖以得名的地方，那条古道就从那里延伸进去，绕过那棵古老的三角枫下面，斜过石板桥。潺潺的流水，还真贴合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呢。

　　先人可真是聪明，因山利势，构造如此大规模的水口园林，尽管千百年过去了，历史磨钝了记忆，我们还是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此刻恢复的水口，带有现代园林的建筑意味，商业的操作还是明显。但是我还得感谢这些设计者们。那里作为学校，培育学子的任务结束结束后，恢复原先的面貌，还是切合本性的。

　　多少年，我不大记得了，打我记事时就开始，那里就是一所中学。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教育先行者们，因陋就简，这些旧时代的庙宇殿堂就被充分利用起来，学校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始了。那些石板路上还可看见当年创业者的足迹，“七四届三（2）班”的字样深深勒进青石板上。如果哪一天当年的学子看到这些，我想他们肯定会泪水涟涟。

　　两山夹一谷，这在当地就是地道的风口。学校在那里建立，其实是对学校的师生巨大的考验。这所学校的教学质量以前享誉一时，是全县的红旗标志。那些往事，我不去提它了。我以前经历的岁月中，有着太多的浪漫：采茶，摘蕨菜，挖笋，采中草药等等。就是那些路边的黄荆条，在当年也是能够换钱的。据说是外面用来编织苹果筐的，我以前和同学在那段时间里砍了一板车的荆条，拉到当地的供销社。价格不高，但也是收获。我们那时都是期望能吃到苹果的，荆条往往都是带着苹果的香味，我们砍荆条个性有劲。

　　我沿着新的小道走向老的古道，那些往事如泉涌。我好想坐着那棵古老的树桩下，再读一回读书呢。多少年过去了，树桩还在，但是景观已经改变了。我端着相机的手有着颤抖，是激动还是委屈，那里的学校就这么消失了。

　　古道沿着河流往村中远远的延伸，那里是我今晚要停留的地方。夕阳就要落下山头，山谷里很长时间是安静，很久才会听到车子的轰响。但是，那些私家车也是循迹而来，他们也不愿意这么惊扰静谧的山谷。只但是，他们并不清楚，那里有我这样的一个人在回想着过去。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我转过山弯，我明白前面已经无法再前进，我务必回头，骑上我的车子，前往西递。那里是我的家，一个对我来说是精神家园的地方。我会再次凝望这个方向，山谷的里面，古道会连起多少往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