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他方

　　凌晨四点半，从沉睡中渐醒，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了时光。夜幕笼罩，如水，涤荡了日间的燥热，携着秋风带来丝丝凉意。心头思绪翻涌，再无睡意，索性任凭记忆席卷……

　　又流连于那漫山遍野的“红”，红房子、红衣裳、红脸蛋……四川色达，那个神秘的圣地，让我找回了自我，也丢失了自我，午夜梦回时却独独忘不了那抹红。

　　10月1日五点半，匆忙地收点行装赶往茶店子客运站，当天开往色达的仅有四趟班车，集中在6点半前发车。穿过汹涌的人潮，一路狂奔至取票机时，已排起人海长龙，等取到票已接近发车时光，过安检、找到检票口（准确理解四川人“四不是十、十不是四”的方法，只有手语、手语、手语）、检票，一路百米冲刺，最后上了车。[由整理]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四川的山川之险蜀道之难，虽历经千年、备受现代技术的，却未曾消融。长达十六小时的车程，一路颠簸泥泞的山路，途径都江堰、马尔康等风景绝佳之地，别人目之所及、叹而为声，我却只能用“胃”去切身感受，一点一滴、丝毫不留地被掏空。

　　晚上十一点半到达色达县城，入住慕名假日酒店。老板小翟帮着把行李背到三楼的房间，简单收拾后提着下车时打包的抄手，挤进一楼的值班室里。拥挤的房间里，塞满了床单电热毯等物件，还摆放着两床上下铺，老板、他女朋友王姐、他朋友石鹏和一位游历了几天隔天回成都的住客，四人围坐着侃大山。勉力硬塞了几口抄手，拖着疲惫虚弱的身体准备上楼，刚出房门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吐。王姐赶忙扶着我回了房间，给我开了支葡萄糖口服液，平躺着喝下后再不敢挪动。

　　男女混住的12人大房里，旅客陆续地住进来，全都是，二三好友或情侣档。昏黄的灯光、不知名的树脂香、电热毯上涌的暖意，缓缓沉入悠扬淡远的梦乡。等到清晨第一抹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时，旅客已离开了大半，或游完返程或前往佛学院。撑着起来喝了几口热水、嚼了几颗QQ糖，躺下没两分钟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状况糟糕透了。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我跟胃对话，以利诱之，许下各种丧权辱国的条约。

　　上午十点，随着最后三个女生拖着行李离开，房间里只剩我一个人，以及素不相识的她们给我烧好的一壶热水、留下的一支葡萄糖口服液。半个小时后，一藏民大姐过来收拾房间，见我躺在床上问我是不是高反，赶忙拿了橘子剥皮帮我揉太阳穴，喂我吃下去，并下楼喊了老板上来。小翟跑上楼见我面无血色地躺着，问我需不需要去医院，见我拒绝又问我要不要搬到值班室，方便大家照顾我。看他们忙着收拾房间、晾洗被套、打扫卫生，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只跟小翟说有空帮我买点粥。

　　乐极生悲，想必同理亦可证，悲极生乐。独自一人在陌生遥远的地方，唯一相识的同伴离你而去，人疲惫不堪腹中空空如也，悲苦尽头却开出乐观的花来。脑中反复回旋着“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还能嬉笑着你来我往打嘴仗。“什么事都自我扛着，累吗？”，瞬间打湿心底，其实我想说挺累的，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终究还得笑着自我应对。

　　乐观开出的花香蛊惑了胃，一盒八宝粥下腹，胃竟安静地理解了。手枕着千里之外的山风，耳边聆听着安慰和鼓励，沉沉地坠入梦里。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五点，夕阳渐沉入天际，余晖挥洒大地，流淌的河水了最后一抹华光。

　　因未提前续订当晚的房间，又逢国庆人流高峰，小翟在给我拿粥时告知我，今晚得跟他们挤值班室了。小翟眼神里时隐时现的双鱼的柔情似水，又因着青年旅馆朋友般的相处模式，我又无意地闯入他们两人的空间，这让专程从外地赶来帮忙的王姐有些情绪。石鹏私下找我商量，问我愿不愿意睡他屋，让好不容易团聚的两人住值班室，我没多思考就应承了。

　　晚上王姐、石鹏、我还有三位旅客聚在餐厅侃大山。也许体验过青年旅馆的朋友，才能感受到那种氛围吧！素不相识却因着同一段路，聚在一齐天南海北地聊着，没有芥蒂、没有猜忌、没有保留，每个人都袒露着最真实的自我，或许在佛教圣地有梵音的加持，这片净土不会让人们想到欺骗、伤害吧。夜间，石鹏把他的床铺让给了我，仅有的一床电热毯也强逼着给我铺上了，而他在旁边打地铺，两个不熟识的青年男女，就如所担忧的：“那个人善吗？”，“好”；“要不换个房吧？”，“没事的”。事实却是，我们推心置腹地谈着各自的生活、感情、际遇、理想。

　　犹记得当天下午，我还在争辩“善意应不就应有所保留”，彼时正在“受”中收获满满的我豪情满志地承诺无所保留地“施”，对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不甚在意。而如今，回归世俗社会但是月余，却事事“自利”，全然没有了初心。如果失却了善念，纵使再多的“外物”加持，所谓的、自我放逐无非是娇柔做作的掩饰，这也许是我迟迟不敢下笔的原因吧，这了了数千字，总归流于矫情。“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想来善念依靠于环境吧；“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想来善念仰仗于每日三省吧。

　　故事本不就应停在那里，佛学院、天葬、喇荣宾馆、辩经等等，太多情节来不及细细演绎，我却匆匆抽身离开，只来得及写下故事的开端，以及留存的几张照片。将来的某天，我相信我会继续书写那“未完待续”的一笔，与携手同去相伴而归的一人！

　　心，遗落在他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