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班的单位离家远些,中午回不了家,需要带饭。这样,每天晚上就需要多做些菜,除了一家三口晚上享用,再放起一些,以备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带到单位里去。
一般来说,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家里的饭菜都是由太太来准备,我顶多帮着买点菜或打打下手什么的,因为很明显,太太的厨艺是相当不错的,她的几个朋友就非常欣赏她烹调的饭菜,他们每次来家吃饭都赞不绝口,嚷嚷着下一次如果再请客,还要来家里吃,决不愿意到饭店忍受那种千篇一律的口味。而我倒没觉得太太做出的饭有什么特殊,习惯了,再好的东西也难免落入俗套。
自然,我每天上班的中饭,也大多是由太太晚上给准备。有几次我倒想表现一下自己,但太太说,这些事勉强不来,东西浪费了倒无所谓,关键是饭还吃不好,那就是个大事了,于是我手里做饭的活儿还是由太太接过去。后来,习惯成了自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我就不动手做饭了。
昨天晚上,太太单位聚餐,她打回电话来说,今晚你自己欣赏自己的表演吧,我要欣赏别人的表演。
这就是我说的特殊情况,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动手。削了几个土豆,洗了几棵油菜,剁巴剁巴,做了半锅烩菜。结果葱花还有点炝焦了,土豆片儿因为忘了过水,有点儿粘锅,盐放得也不是时候,放早了,淹得土豆片儿有些硬。管他呢,饿不着就行了,日子原本也就是这么好一顿赖一顿地摔打过来的。好赖放起一些搁进冰箱,作为明天的中饭,剩下的跟儿子勉强吃了一顿晚餐,味道明显不如太太的手艺,儿子吃了几口就要退出,被我强行要求才又吃了一些,但也形同嚼蜡。我心里想笑,但终究没笑出来。
太太回来有些晚了。成天围着家转,好不容易解放一次,估计痛快得可以。她回来的时候我跟儿子已经睡去。
第二天早晨,太太又早早地起来,不知道给儿子做了些什么早饭,吃完,打发儿子上学一走,这个时候,我也该上班走了。像往常一样,我匆匆忙忙洗漱完,穿了衣服,从冰箱取出昨天晚上自己给自己准备的饭盒,装入塑料袋,放进提包,开门下楼,赶车上班去了。
一上午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总之,一个具体办事的,事无巨细,少不了东奔西突,忙忙碌碌,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肚子真还有些饿了,上办公楼进屋的时候,肚子还咕噜噜地叫了几声,提醒我该吃饭了,该吃饭了。
民以食为天,先吃饭要紧。我扔下手头磨人的营生,取出饭盒,打开盒盖儿,准备热一热,用昨天晚上无味的烩菜打发同样已经无味的腹腔的时候,却发现,在饭盒的正中央,一枚金黄脆嫩的油煎鸡蛋小巧地,无声地,精灵一般,浮在我昨夜自己给自己准备的烩菜上面。
哪儿来的呢?一时间,我被这一枚小小的油煎鸡蛋震住了。当然,我是不会相信天上能掉馅饼的事。不过,片刻之后我就释然了,这一定是太太早晨给儿子准备早餐的时候顺便给我放进来的。太太就是这样一个默默做事的女性。但我却居然丝毫没有觉察,全然忽略了生活中如此美丽的细节。
岁月真是屋檐上的水滴,不紧不慢的,就把我们本来蓬蓬勃勃的生活凿去了棱角,蚀去了光泽。激情燃烧的岁月似乎都成了过去,许多本来仍然美丽仍然动人的时光,随着日复一日的流转,都变得习以为常,淡漠成一种平淡无奇的日子,在我们的眼前暗淡了色彩。
一枚小小的油煎鸡蛋折射出的光彩,让我看到,闪光的其实永远都在闪光,暗淡下去的只是我们的眸子和心灵。
这顿中饭,因为这一枚小小的油煎鸡蛋而变得分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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