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梅雨,半卷荷风,江南已是烟水迷离。小院里湿润的青苔在雨中纯净生长。这个季节,许多人都在打听莲荷的消息。
对于莲,我算是比较熟悉的。儿时的夏夜里,总会和外婆一起,坐在老屋前的荷塘边,听那游鱼在水中四处游走的细微的水流声,闻那荷花淡雅的清香,看那如水月光倾泻而下,映在荷叶上,荷花上,荷塘里,留下参差斑驳的倩影。她搂着我,我靠着她,就这样相互依偎着,谁也不说话,生怕惊走了水中刚放缓脚步的潜鱼。只偶尔地,相视而笑。
儿时的我,最爱的就是这宁静的夏夜,倒也不是因为我喜爱那良辰美景,只因紧靠的坚实的臂膀,让我不必担心迷了方向。
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天天守着这片荷塘,天天看一样的东西。她微微一笑,轻轻地告诉我,那是她和外公的荷塘。
那天晚上,依旧是在那片荷塘前,像往常一样。
她突然问我:“丫头,你有梦想吗?”
我一愣,思索片刻,摇摇头。
“哦。”她应了一声,荷塘前又寂静了很久,很久。
“那外婆有梦想吗?”
“当然有了,我有好多好多梦想,我想把这片荷塘养得好好的,我想在荷塘前看着你长大,我想认识好多好多字,读好多好多书,去好多好多地方......"她兴奋地说着,那时候,我分明看见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是那么明亮。
外婆的梦想让儿时的我沉默了——外婆有好多梦想,我却没有。
“外婆,你可不可以送给我一个梦想?”
她看看我,良久,轻轻地点点头:“就只能送你一个梦想。你要认识好多好多字,读好多好多书,去好多好多地方。”从那时起,我的心多了一份重量,它是一份梦想,也是一份承诺。
那年八月,塘中的莲花盛开,父母接我去城里上学,告别了荷塘,也带走了外婆的梦想。
然而,外婆的梦想最终还是没能实现,外婆去了,老屋前的那片荷塘也被别人买走了。
不,外婆还有一个梦想,它在我的心中,它像是一颗莲子,在我心的荷塘里发芽,生长。
又是一年夏天,又到了莲花开放的季节,微风中夹杂着些许莲花的清香,我独坐窗前,读书。随着荷香前行,便是一片曲曲折折的荷塘。风,轻轻地拂过高高的叶子,叶片摩擦的沙沙声似外婆的低语轻柔。塘中的莲荷在微风中摇曳,恍惚间,却似外婆在远处向我招手。
江南的莲花开了,我将伴着莲荷的清香,带着莲荷的梦想,再度启程,趁余温未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