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
说书人
她想,总有人愿意停住脚步,给她讲讲外面的故事,那些鲜衣怒马,那些爱恨痴缠,那些刀剑兵戟,那些快意江湖。
她是个瞎子,从出生就相当于没了眼睛,看不见色彩斑斓。她只能用耳朵去听,鸟鸣啾啾,流水潺潺,听,花开了又谢;只能用手去摸,圆的棋子,方的棋盘,摸,茶壶热了又凉;还有鼻子闻到的,酸酸的梅子,加了酒曲浓香扑鼻的杏花酒。
她是个瞎了的酿酒师,她的酒不好说是天下最好的,至少也是远近闻名的,各大酒楼饭庄的酒都是从她这买的。[由Www.yahoo001.Com整理]
她很少出门。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送酒到那个大酒楼——生意太好了,实在忙不过来,也是熟客,不好拒绝。
去的时候,说书人正在里面讲的唾沫飞溅。这次讲的是那个被斥责的女子——沈氏。本来是被山贼绑去的,处的久了竟反而爱上了那个山贼,还为他生儿育女。这于正道,不容。
她却听得羡慕不已。听说,那姑娘也是个病秧子,沈家老爷将她护得周全,很少与外人接触。这次被人绑走,只怕还有些遂她心愿的意思。至于那一段质匪之恋,也未尝不是一段佳话。或许那个山贼也是个有才有貌的英武汉子。
她心里喟叹着:可惜,终究只是别人讲的故事,真假参半。如果有人愿意给她讲讲自己的故事就好了,她一定奉上最好的美酒。她会是一个好听客的。她想她是。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沽酒,有人扣响门扉。她听着脚步并不熟悉,而且有些重,并不是熟客的。才开门,那人却直直撞进了她的怀中。薄怒中,正欲启齿骂那个登徒子一番,却闻得鼻间的血腥味,身体还软软地靠着她——原来,那人受了伤,还是个姑娘。
她从未照顾过伤病患者,只好磕磕绊绊地用酒去洗那姑娘的伤口。伤口很多,好在不深,希望很快就会好。一夜忙碌,也倦的很,就靠着塌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塌上已经没人了,果然这地方是留不住的人啊。她径自想着,却没有留意到门外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在忙碌。
后来的几天,她们成了朋友。那姑娘说,她是个流亡的剑客,算不上有名,可也结了不少仇家。那姑娘给她讲外面的黄沙大漠,讲洁白的雪山深谷,讲浩瀚的星空,皎洁的月色。
她听得喜形于色,她以为她会是个好听客。却并不是。她太好奇了,叽叽喳喳地问着,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好像这样就真的摸到了滚烫的沙子,看到了欲滴的翠色。
她也给姑娘讲自己酿的酒,一叶落知秋来的桑落,得意须尽欢的红友,为悦己者容的好容色,她这一辈子也没说过这么多的话。她还说要给姑娘品尝开坛即为新嫁娘的女儿红,她有那么那么多的渴望,关于爱情,关于外面的世界。
可是,也是外面的世界毁了她。外面的酒未必有她的酒香醇动人,外面的毒却太多她不知道的厉害。
一坛竹叶青才打开。姑娘已是她的贵客,配的上这样的好酒,小菜亦是酒楼的名厨亲自烹制,极尽美味,且酒具一应俱全,都是上等。不过,酒楼倒是从未这般大方。
她饮得自如,却猛然记起姑娘新伤才愈,并不适合饮酒。于是并不劝酒,只一味夹菜。姑娘倒也配合,知晓她的良苦用心,极是温顺。看着碗中堆积如山的菜肴,也只能默默吃着。
毒发也只是一瞬。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是被亲手所酿之酒夺命。一旁的姑娘先是震惊,后来就是了然的愤怒与懊悔。原来如此,自己竟是引狼入室的祸源,那群人的目标一直是自己啊,却白白害了善良的她。
睚眦欲裂的姑娘,抱着怀里渐渐冰冷僵硬的她,痴坐一夜。心里暗暗发誓:既然害了她,就去陪她吧,她那么喜欢听故事,你们,都去给她讲讲你们的懊悔吧!
后来,姑娘再也没有碰过剑,在那次屠杀之后。换了个身份,虽然还在辗转流浪,却不是快意恩仇的剑客了,而是她喜欢的说书人。伶俐婉转。带着她的酒,走一程停一程。
我有故事和酒,你跟不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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