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故乡的野菜,总是那样难忘,总是那样梦绕魂牵。
又是一年春回大地,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几阵濛濛的春雨下过,几声隆隆的春雷响过,春天,她迈着匆匆的脚步不可阻挡地来了,树绿了,草绿了,花儿开了,漫山遍野又充满了勃勃生机。
儿时,故乡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盼望着,盼望着,樱桃花开了,小伙伴们奔走相告:春天来了,我们又可以上山打罗家菜了。可一夜北风吹来,才化没几天的凌条儿又挂在了屋檐上,我们很失望,只好耐心的等,等着真正的春天来临。
阳春三月,粉红的桃花终于在枝头绽放,金灿灿的油菜花开满了田野,太阳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让人感到格外舒服、惬意,小伙伴们都脱下了厚厚的冬衣,个个摩拳擦掌,似乎要把一个冬的劲儿都要使上,只等星期天一到,就可以成群结队的奔向那春潮涌动的山坡。
我们上山找野菜不是因为它秀色可人,而是农家人家境贫寒,日子清苦,春天缺菜,只好用野菜下饭。经过一个天天吃萝卜咸菜很少见到绿色蔬菜的冬天,万物复苏的春天又来临了!田野里长满了各种野菜:芨芨菜、折耳根、刺老芽、野葱……最好吃而且分布极广的还要数罗家菜和蕨苔,可它们却长在离家十几里的陡峭山坡上,但这又有什么呢,农家的孩子是最能吃苦的。每逢星期天,早早起床,把头天的剩饭倒进锅里热上一热,舀上一碗就着剩菜吃个饱,然后把剩下的用手捏成一个饭团,包在一块布里,那就是午饭。背上自己的小背篼,三五成群的小伙伴们像群叽叽喳喳的小鸟飞向那片长满野菜的山坡。
山野的春天真美啊!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烧红了崖畔山岭,各种野花竞相开放,春风凉丝丝甜润润,轻拂我们的脸,给人以愉悦的心情。可伙伴们的心却不在这明媚的春光里,只想尽快找野菜,找得越多心里越高兴,除了能供给家人一星期的下饭菜,剩余的还可以卖给那些在国营厂矿上班的经常来田野散步的精明的上海人,一分一分攒起来的钱能买到自己需要的铅笔、本子,还有那梦寐以求的英雄牌钢笔。
嫩生生、绿油油的罗家菜,胖墩墩的胳膊上有着毛乎乎的小手的蕨苔,在微风中挥动着小手,招呼我,欢迎我。夕阳西下,伙伴们背上满满的一背野菜回到家,祖母把它们分捡出来,罗家菜掐去老茎,留下叶子和嫩茎,放在开水里一煮,放上盐,撒上葱花,那味道可美了,汤的味道更独特。现在想起来,那时喝上一碗没有半点油腥的野菜汤的心情,也不亚于今天喝的一碗鸡汤吧。蕨苔用开水汆一下后,装在缸钵里泡上一两天,捞上来切成节,放上一点油,用干辣椒节爆炒几下,放上盐和葱花,热气腾腾地端上桌来,不用吃,只要闻一闻那香气,就会让人馋涎欲滴,食欲大增,就连平时难以下咽的红籽粑,就着野菜汤,也格外爽滑清香。在那各种物资严重匮乏的计划经济年代,大地就像一位温情的母亲,无私地奉献出她的一切,不仅给农家人带来了生的希望,还给我们的童年留下了难忘的回忆。
时光飞逝,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我从读初中进了城,再也没有踏上儿时那充满欢乐长满野菜的山坡,那段难忘的岁月永远定格在了11岁前,留在了记忆的最深处。每到春天,在城里的菜市场里总能见到罗家菜和蕨苔的身影,近年来还有了人工培植的罗家菜,长得肥肥大大的,竟有一尺来长,嫩生生水灵灵的招人喜爱,城里人争相购买;蕨苔更是上了档次,昔日的农家菜被有眼光的商家做成保鲜蕨苔,放在商场里一年四季出售,身价倍增。可我,总还是还念那长在山坡上的野菜,怀念儿时那一群小伙伴和那段苦中求乐的岁月。
多少年来,每到春天,我都要到菜市场去买上一些罗家菜和蕨苔,虽然买菜的心情远不及当年上山找野菜时的心情那样兴奋,但总是挡不住它们的诱惑。等我把一大碗佐料齐全还放了一大坨猪油的罗家菜汤、一盘有着独特风味的熏腊肉炒蕨菜苔端到餐桌上去的时候,我的孩子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欢呼雀跃,大吃特吃。他只挑肉吃,我夹了几筷子野菜放在他碗里,他眼里放出无奈的眼光,像吃药一样硬咽了下去,是那样的不情愿。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我给他讲我的童年时代,讲我的祖辈们如果能吃上今天这样的野菜,恐怕他们会认为世上再也没有更好吃的菜了。他不听,甚至表示怀疑,是啊,那个时代离他们太远了,他们这一代都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他们的童年让各种玩具、游戏机和电视充斥着,跟大自然太疏远了,对“劳动”两个字太陌生了。我不知道,他们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时,能有多少值得回味的童年生活和对生活的特别感受呢?
冬去春来,岁月流逝。每当看到抽屉里那支旧得不能再写字的钢笔时,心里依然涌动着无比的幸福。想起那用自己的双手一分一分挣来的钱买来钢笔时的情景,是那样的兴奋、激动和幸福。那种感觉是现在的孩子无法体会的。
春又来临了。我知道我已不能再回到童年,回到那长满野菜的山坡。但是,儿时的那段苦中求乐的日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生长的岁月,我从中找寻到了幸福的源泉,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真诚的拥抱生活,你会发现,幸福其实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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