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独处去

　　你好吗，我是二十四岁的我。

　　前几天，六月初九，我们回了一趟老家，你明白吗，自从拿了驾驶证，我就变成了大家的司机，每次回家，曲曲弯弯的山路就变成了我的练车场。

　　前后两辆车，往家的方向。

　　此刻是酷暑，但是我感冒了，还有点咳嗽。一如既往的还是喜欢和你说这些，读书的时候，只要是身体不舒服了，我就会给你打电话，瞎聊，然后你总能在通话中明白我的问题，于是你就会用好听的方言给我开方子：少吃零食，多喝点开水，而且要记住多锻炼身体，这次呢，就先去药店买点药，早点休息！尽管那时候，你已经退休，而退休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大家有了医保后，村子里更多的人的就会跑到五公里之外的大诊所。加上人都往城市走，以及那些老病人也逐渐凋零。但是在我的心里，我仍然个性的崇拜您，从小到大，从你的生活里对我的言传身教，像是帮忙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由整理]

　　到XX村了，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家了，而就在这天之前，我跟舅舅也回了一趟老家，是去参加您年轻时的好朋友的葬礼，又一次去练习告别。披麻戴孝的人的哭声有些掩盖了道士做法事的声音……到场的也有很多小孩，其中有一个小宝贝还在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阶段，坐在侧间休息的人们都在看他耍宝。农村里这种场合总是少不了二踢脚，这是在告诉大家，时辰到了，能够把老人送上路了。这时候，那位妈妈抱起了小孩，有些哽咽道：走，咱们去跟太公说拜拜！

　　我曾说要帮你过生日，买个大蛋糕，而你总是淡淡地说，每个人都有生日，也终将会有一死，所以，你不稀罕过生日，也不忌讳谈生死。而你每次这样说的时候所，都会被外婆骂，这一骂，就是两个极端，要么成为你们打情骂俏的一种调侃，要么就是外婆真的生气。

　　已经看见村口那棵迎客松了，仿佛看见了你站在路口，穿着拖鞋，卷着裤脚迎接我们回去，仿佛闻见了一大桌米饭和菜肴的香味。

　　推开大门，迎面而来是一股房子受潮的味道，天井里还长满了绿苔，甚至有些石头上都已经有了黑斑。

　　还记得吗，我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们玩各种游戏，抢柱子、打陀螺、捉迷藏、跟在比我大一些孩子身后到处跑；以前门口有一棵大柳树，有几个调皮的男生会爬上树把叶子摘下来，然后给我们做造型，只要看见一次就会骂他们几句，要是碰上您情绪好的话，你还会让他们给你也做一个戴头上。

　　还记得吗，有一次夜里，我牙疼的厉害，是你抱着我，绕着整个房子一圈一圈地走着，说也奇怪，只要你抱着我，我就不疼了，原先你比牙医还要厉害！这不禁让我想到了妈妈跟我说起太婆会经常背着我整个村子溜达，手中的拨浪鼓也随着三四岁时候的我和八十多岁时候的太婆一齐在走过村庄的角角落落。

　　那您必须记得，你会带着我去山里干活，而我总是会躲在树荫下，开始吃上家里带的“干粮”，你嘴上总是说我偷懒，但是却总是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问我，渴不渴？热不热？当心虫子，别给咬了！而回到家的午饭，必须会吃的很乐呵，因为我必须如饥荒中过来的人一般，吃上两大碗米饭。

　　我那会经常是你出去干活了我偷偷去看电视，我明白你会骂我，但是我早已经练就了一套本事，跟外婆商量好帮我把风，给我通风报信，要么就是我直接听出您的脚步声，这你恐怕不明白，而通常这时候我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都顾不上穿鞋子的先把电视给关了，然后顺手拿起一块抹布装作整理房间的样貌，而只要你问我怎样不穿鞋，我就必须会说一句，这样比较凉快嘛！之所以为什么要这样，你说过的得保护自我的眼睛，另外女孩子勤快一些总是好的。

　　而你每次回来，我就明白你那晃晃悠悠的菜篮子里必须有很多我喜欢的东西，尤其是暑假：桃子、西瓜、梨、花生、西红柿、黄瓜、玉米……长大一些，得出去读书了，还没放假呢你就陆陆续续开始打电话，叫我们这群熊孩子回家避暑，西瓜今年长得很好，等你们回来吃噢……但是此刻那些陪伴了你大半生的锄头、篮子、筐子，此刻就躲在那，也没人去动了，不明白他们是否也一样会想念你。

　　你青年时中了彩票买的那台彩色电视，打开它，依旧会有图像，只是没人在家，电视费也就没有续交了，你以前总是叫我和你一齐看新闻联播，还有地方台的新闻和紧接而来的天气预报，你说小老百姓要明白点国家大事，农民必须得明白天气。您其余的时光总是会锁定央视三套和戏曲频道，房间的板壁上还挂着你爱的那把二胡，另一把则放在了桌上，还有啊，你那些医书，有些受潮了，我让他们躺在你那把木椅子上晒太阳。

　　只是——

　　我还没有陪你看完一次完整的新闻联播；你还没见到过参加工作的我，没能感受到我第一次拿到工资的喜悦；还没有瞧见我未来先生的样貌，说好的要帮我把关的呢？你还没等到未来的某一天，我也穿上婚纱，老爸把我的手交到您的外孙女婿的手上的那一刹那的样貌……

　　只是当我长大了一些，想做点“乌鸦反哺，小羊跪乳”的事情的时候，该怎样做呢？

　　想——

　　那个拉二胡、吹箫的你；喜欢戴草帽的你；爱发脾气、骂人的你；认真看书的你；背着药箱帮人看病的你；讲故事的你；大早上不让人睡觉喊我起床的你；调侃人的你；睡不着觉翘着腿哼唱“九妹”的你……

　　我得感谢有一次你出此刻我的梦里：我们在阳台吹风，不一会儿，你就说累了，我就扶你回房间休息，你很困，说要睡一会，我就蹲在病床边，轻轻地叫了你，你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我：

　　“好累”

　　“那怎样才不累呢”

　　“睡着就不累了”

　　“好”

　　我们一切都好，外婆也好，你放心。

　　很久没有写信，格式都忘了。

　　信封上要写上地址，但是我不明白该怎样写，要寄到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