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物天天见到,不见得留有印象;有些事物偶然一遇,便铭记于心,甚至经常浮现眼前。比如那间小书屋。 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天不是很冷,晚饭后我邀老公散步,他欣然同意,我们信步走上了家附近平时不常走的一条街道。冬天夜幕降得早,路灯早早亮了,路两旁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发出忽明忽暗的灯光,与昏黄的路灯交相辉映,闪烁的霓虹灯则为小城的夜色增添了几分妩媚。被这忽明忽暗的灯光笼罩着的人们或奔走于下班回家的路上,或继续经营着耐以生存的生意,整个街道并没有因夜色而沉寂,一如白天的喧嚣。 我挽着老公的胳膊缓缓前行,双眼漫无目的地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店铺,饭店、家具店、超市、买水暖器材的……那个小书屋就这样跳进了我的眼帘。最初吸引我的是玻璃橱窗上的那一层白纱,将店里的陈设变得隐约可见,多了一层朦胧,多了一分温馨,还多了几许妙曼。橱窗旁边的玻璃门又让我将小店一览无余。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小书屋,二、三十平米,西边和北边沿墙各放一排高高的书架,上面满是书,东边放一长沙发,玻璃茶几,有一位女士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中间一片空旷处放一玻璃桌,几把椅子,两位男士坐在桌旁交谈。书屋的灯光很柔和,很温暖,在沙发和玻璃桌上方垂着几盏别致的吊灯,宛如咖啡屋中的吊灯一般,为读者增加光亮。 好个静逸、雅致、可人的书屋啊!我拉了老公一下,指着书屋说:“快看,这个书店不错!”老公看了看,也赞同道:“是不错!刚开张的吧,前几天我从这儿经过还没看到。”“走,进去看看。”我提议。谁知老公兴致不高:“改天吧,有点冷,我想回去了。”我有点不舍,再把目光投向书屋,我好像听到了有音乐在流淌,好像闻到了有香气在弥漫…… 后来,北风凌冽,不再散步。再后来,忙忙碌碌,这个书屋也被淡忘了。直到半年后的一天,晚饭后我独自散步,临出门时突然有要买一本书的冲动,平时常去的书店离得远,便想起了那个温馨的小书屋。漫步到书店,寻几本书翻翻,再买一本回来,岂不美哉?来到书店时,我却愣住了:节能灯把屋子照得如同白昼,目之所及皆是书,与普通书店并无二致,哪里还是半年前的那个弥漫着香气、流淌着音乐的雅致可人的书屋啊!就好像冰清玉洁、卓尔不群的贵小姐沦落成市井妇女,判若两人。 书店原本不大的空间里又新增了不少半人高的书柜和方形的桌子,上面堆满了书,书柜书桌之间的走道仅供两人侧身通过。这些书多为教辅资料,从幼儿园到高三,按序摆放,红字白底的标识牌摆在醒目处。沙发还在,被书遮挡不易看到。我转了一圈,才在一个角落找到写有“文学”两个字的标识牌。弯下腰仔细看,文学书的数目不多,也不成系列,多为一些不知名作家所著,感觉是以前没卖掉剩下的,后来没有再添置。文学书没有教辅资料畅销,这就是小城里所有书店都是教辅资料唱主角的缘故,这个小店也没能幸免。看到此景,几许惆怅油然而生。 一本本寻,一本本觅,终于找到了国学大师季羡林的两本散文,我抽出了其中一本——《心是莲花开》,走向门边的付款台。店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沉迷于网络斗地主游戏,我把书伸过去,他勉强抬起头看一下价格,又把目光转向电脑显示屏。我一边付款一边说:“你这个店变化好大呀!我喜欢原来的样子。”“哦?”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吱声,接过我手中的钞票。这还是那位店主吗?不是,应该不是,怎么能是呢?能把书屋布置成那样的人必定是个读书之人,必定是个爱书之人,他的眼里必定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的周身必定弥漫着书卷的清香。当他决定把这个店转给别人时,心中一定有着万般的不舍,又有着万般的无奈吧,如今再看到书店变成这般模样,心中又会生出多少惆怅啊。唉,世间之事有多少如人心愿?我感慨着,叹息着,自觉成了那位未曾谋面的店主的知音,心中空落落的。 温馨的小书屋没有了,却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遗憾之余,我常常自问:为什么在人口如此稠密的居住区,一间小小的不卖教辅资料的书屋竟不能生存呢? 好想拥有一间书屋,拥有一个静逸、温馨的书屋。 我也会在窗台上缀有白纱,清风徐来,纱随风舞。我也会在书屋里放置沙发桌椅,让读者或坐或卧。 我还会在书屋一角放置几盆鲜花,让花香与墨香一起萦绕;没有花开的日子,我则点燃一枝檀香,让青烟袅袅。 我会播放轻柔的钢琴曲,让读者在音乐声中享受阅读的快乐。 我会在书屋里放台饮水机,夏天为读者送上一杯加冰块的柠檬水,冬天为读者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好想经营一间小书屋,不为挣钱,只为疲于奔波的心提供一个休憩的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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