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以前,我总是在想家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总是想着要离开,去不一样的地方,一向走在去远方的路上,去见不一样的人,去看不一样的风景。
也许这在很多人的眼里很傻,但是我就这样执拗地坚持着。之后我又想到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又该以怎样的心态离开家,家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由整理]
兀地想到了一句,家如衣。
虽不是什么精妙的句子,但是形容我心里的那种感觉确实十分贴切。
家就像是衣服,穿在身上,给予我温暖。但是,有一天,我长大了,而这件衣服却已经不再合身,尽管它依旧温暖,但若生硬的套在身上,必须会有紧紧地压迫感。
所以,务必脱下。
我想等我脱下这件衣服的时候,必须有着感激而又惋惜的复杂情绪。
我第一次开始住宿了,我把它当成以后离开的演练。
住宿一周回家一次。熬过了一周,在看到了家门的那一刹,那好像全部的力气都被抽离了,疲惫猛地汹涌起来。但当我推开门的时候,猛地明白,此刻不能疲惫,不能喊累,因为没有人会询问我,没有人会关心我。
因为,母亲,不在家,有事。她对我说过的,我却忘了,不知不觉地忘记。
生活,好像时时刻刻都给我准备了惊喜。
推开我房间的门,我看到了我的书柜还在往下淌着水。抬起头往上看,便明白原因。
暖气试水,家里没人。没有什么关联的句子,却是造成我的书像是去书海游泳的原因。
我该怪前者还是后者?好像谁都不该怪。原先,我不在的这个房间,叫做空房;没人在的这个家,叫做空家。
依旧是房间,依旧是家,只是少了人,便就多了前面的修饰词。空,多么令人恐惧。
真正恐惧的不是绵延的无限苍白,而是自我突兀地作为那苍白中的一个黑点而不自然的存在,向四周望时,什么也寻不到。再低下头,猛地发现被忽略的自我,于是孤独就融在看着自我的目光里,在不知不觉中将自我的斩杀了。
一本一本,一页一页地晾晒那些书,让冰冷潮湿的书页在浅黄色的阳光下一点点得暖起来。
书页上的水渍慢慢地变浅,变成了纸张上抚不平的褶皱,原本一个个鲜活的文字,被水揉搓变得朦胧。翻到下一页,指尖感受着书页的凹凸,一行文字,却像手一样紧紧地抓着了我游离的目光。
“它是一种空了的生活。”仅仅这一句,突兀地冒出来,抛却了其他的句子,独立地跳进了我的眼睛。
《顾城诗选?家中多雨》,“家中多雨,淋湿了我的书。”自嘲自解地笑笑。但是目光却还是定格在那句话上,慢慢地像阳光晒干水渍一样,那句话只剩下了一个“空”字,在空白的书页中,静默着,我在空白的家里,沉默着。
只有潮皱的书页,慢慢蜷缩的声音,只要阳光越跳越低的身影。
这一夜,无梦。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满屋飘逸着饭香,我打开房门,正好看到母亲来叫我起床吃饭。我看到,她的嘴角挂着笑容。
“学校的饭,好吃吗?”母亲,边给我盛饭边问。
“还能够,就是米饭没家里做得好。”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米饭,然后如往常一样的沉默地饭桌。
扭头看着电视,却听到母亲说,这周她就做了两顿米饭。第一次,做多了,而第二次却粘锅粘得厉害。讲完之后,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我听着,只是狠狠地扒着碗里的米饭,让米粒塞满我胀痛的喉咙。
我们家是南方人,偏爱米饭。爸爸时常出差离家,母亲做三个人的饭量。而今,哥去了外地上大学,而我住宿。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一个人在家的母亲,依旧按着习惯做了三个人的饭量,无意识的以为过了十二点半,就会有两个儿子守在饭桌边等着吃饭。
不明白,等了许久的母亲,猛地想起就只有她一个人,不会有人回来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情绪,那一顿米饭分明已经煮熟了,吸足了水,饱满而晶莹……
等第二顿,再做米饭的时候,最后记住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而饭量很小的母亲,却又做坏了,因为米实在是太少了,根本就做不成,却不都粘在了锅上,粘得很紧,很紧……
我把脸埋在碗里,然后听到母亲说,“明天,我要去苏州一趟,下周日之后可能才能回来。”
我一顿,然后慢慢地点头,许久,我才问,“车票买了吗?”
“还没。”
“那我和你一齐去买吧。”
简单到连表情都没有的对话。
本以为车票很难买到,但是那个小小的窗口,却以极快的速度将长长的队伍吃掉,最后利索地吐出一张鲜红的车票。
我要晚上返校,临走的时候,我嘱咐她说,路上要留意。对,是嘱咐,就像小时候我上学时,她曾对我说的一样。“路,是长在嘴上的。”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笑了,而后我也跟着笑,因为这也是她曾教给我的。
下到一楼,楼道里声控灯已经灭了,抬起头,看向灯的位置,一跺脚,灯光立刻在我的眼睛里绽放出一朵浅黄色的花,但是我看到的却是一片苍白。
就像,三个小时以前,我在房间里叫她,“妈。”没有回应,又叫了一声,却还是没有人应答。但是,我却清楚地听到了回音,我的回音。为什么我会用这么大的声音叫她,为什么我的声音这么无助?
我错愕地坐在书桌旁,新建了word文档,慢慢地打下了“家”然后鼠标下拉,便是满屏的苍白……
此刻眼前的苍白一样,也跟半个小时后,所见的在身后流走的夜色一般无助。
窗外的夜色被快速地掠过,我喜欢这种感觉就如同在远方的路上,沿途的风景被舍弃得那么痛快,我想等我以后离开的时候,能不能也这么干脆。
家如衣的想法又在脑海中显现。
有人碰到了我拎着的袋子,轻微的响声,我低下头,看到母亲给我洗得洁净如新的衣物。
蓦地惊醒般,一天天一日日,我都在穿在母亲洗过的衣物在慢慢长大,长高,从牵着母亲的手,到攀上她的肩膀,然后和她比肩,最后,超过她。
家如衣,但是这个家绝不会因自我的长大而束缚了我,因为她无时无刻不在用自我的双手,用亲情的毛线续织着这件衣服,只为了能够合身,能够保暖。而我需要这温暖,需要母亲,不管我长得多大,比她高多少,那种天生的依靠感不是几厘米所能够衡量的。
每个人在母亲的眼里都是孩子,在孩子眼里,母亲是最值得依靠的。
我想母亲也是需要我的,需要我站在她的身边,让她能够继续她所有有关于我的习惯。我想,那会是她生活的很大一部分。
于是,所有的空白都开始融化,我看到了,看清了眼前的所有!我看到了,那个在窗边等我放学回家的年轻的面容,我看清了守在门口等我回来的,那双已不清冽的目光。
我看透了弥漫着五层楼高的黑暗。
“妈!路上,注意安全!”
“唉,快走吧。”